当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传媒与传播学系副教授沙妮·奥加德博士(Dr Shani Orgad)有一天早上送孩子去当地学校时,孩子同学的母亲邀请她一起喝咖啡。当奥加德博士感谢她并表示因为要上班没法同去时,这位母亲回答说:“你真可怜。”
奥加德博士说:“我对这个反应感到困惑;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为我感到难过。”她对像这位母亲这样放弃多年教育、培训和成功职业,似乎是为了拥抱全职母亲角色的女性产生了好奇心。
通过对英国劳动力调查的统计分析,奥加德博士发现,尽管这群女性是少数,但英国有20%的全职妈妈受过高等教育,而在美国,四分之一的家庭主妇拥有大学学位。
奥加德博士认为,这些女性所做的选择——放弃职业成为“全职”母亲——与当今鼓励女性“参与”并进入职场而非离开的文化信息完全不相容,令她感到“特别困惑”。
奥加德博士最新的著作《回家:母亲、工作和平等的失败承诺》调查了在生育后放弃职业的职业女性的经历。这本书将这些女性的经历置于塑造她们生活的文化、社会和政治力量的背景下。
《回家》根据奥加德博士在学校门口遇到的情况和她对35位放弃有薪工作至少三年的受过教育的女性所进行的访谈而撰写,对比了这些女性的故事和媒体、文化中流传的一些关于工作与生活平衡、女性自信以及“妈妈企业家”的故事。
奥加德博士选择关注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妇女作为一个有影响力的社会群体,而大众媒体和广告业通常将中产阶级母亲作为其他人的楷模。这些父母可能有足够的资源来支付高质量的儿童看护服务,使得她们的选择变得令人费解。
与那些精心考虑过的决定不同,奥加德博士接触的这些女性描述了她们是如何发现自己“不再”工作的。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值得注意的是,她们几乎没有与伴侣讨论过这一决定。
奥加德博士说:“她们意识到为了家庭而牺牲了职业是许多接受采访的女性的痛苦源泉。虽然她们在母性中找到了愉悦,并感到自己能以前不能的方式陪伴孩子,但她们对放弃有薪工作的决定感到后悔和惋惜。”
这些女性面对着渴望拥有成功、充实职业生涯的愿望与坚持认为女性应该成为主要照顾者之间的矛盾,奥加德博士补充道。
该书检讨这些女性所做出的离开职业决定是一种“被迫选择”。这是由于有毒的职场结构、根深蒂固的性别主义规范和做法以及仍然将母亲视为主要父母的强大文化叙事所迫使做出的选择。
同时,这也是这些女性认为自己能够在经历了与家庭生活严重不相容的、充满极大压力、混乱的双职工作生活后能够重新有条理的一种选择。
奥加德博士说:“我跟许多女性的谈话表明,她们大多数并没有认为自己会离开有薪工作这么长时间甚至永远。她们中多数认为这只是暂时的休息。这些女性希望在职业上实现自我,而并不期待母亲角色和照顾孩子会让她们获得满足。她们需要更多。”
该书将这些女性的叙述与新闻报道、广告和热门电视剧,如《傲骨妻》和《大小谎言》中的媒体叙事对比,探讨它们如何塑造女性对家庭和工作选择的理解。
奥加德博士说:“这些叙事如此强大、迷人且压迫性,女性被内化了其中。它们常常导致内疚感和自责情绪,并进一步强调如果这些推动的幻想没有实现则个人责任和失败感。”
奥加德博士采访的母亲们反思了推动她们退出职场的结构条件,例如僵化的父权职场文化和性别化社会期望。
但最终,她们将选择的责任放在自己身上并内化了这种责备。奥加德博士说:“女性们会一遍遍告诉我,她们不适合从事要求高的职业,或者她们不够雄心勃勃,尽管她们先前的职业表现与此完全相反。”
“尽管在过去几十年中在性别平等方面发生了许多重要变化,但我听到的故事表明许多地方仍然如故。认为女性应该是‘基础父母’和‘好妈妈’的观念依然固执地被男性和女性所坚持。”
“尽管在工作场所性别平等方面发生了重要变化,但许多工作场所依然刚性、不灵活且与家庭生活不相容。”
《回家》凸显了在先进资本主义社会中影响女性工作和家庭经验的不平等结构的一些关键方面。
奥加德博士说:“虽然该书涉及一小部分特权阶层的女性,但并不一定要‘回家’才会对该书中诸多女性描述的议题感兴趣和产生共鸣。”